复降旨京尹坚俾受之。师确守不回,以拒命坐罪。奉旨下棘寺,与从轻。寺吏闻有司,欲徒淄州。
有司曰有疾,与免刑。及吏问之,师曰:“无疾。”曰:“何有灸瘢邪?”
师曰:“昔者疾,今日愈。”吏令思之。师曰:
“已悉厚意,但妄非所安。”乃恬然就刑而行,从之者如归市。及抵淄川,僦居,学者愈亲。明年冬,敕令自便。
庵于芙蓉湖心,道俗川凑。示众曰:“夫
出家者为厌尘劳,求脱生死。休心息念,断绝攀缘,故名出家。
岂可以等闲利养,埋没平生。直须两头撒开,中间放下。遇声遇色,如石上栽花。
见利见名,似眼中著屑。况从无始以来,
不是不曾经历,又不是不知次第。不过翻头作尾,止于如此。何须苦苦贪恋。
如今不歇,更待何时?所以先圣教人,秖要尽却今时。能尽今时,更有何事。
若得心中无事,佛祖犹是冤家。一切世事,自然冷淡,方始那边相应。你不见隐山至死不肯见人,赵州至死不肯告人,匾担拾橡栗为食,大梅以荷叶为衣,纸衣道者祇披纸,玄泰上座祇著布。
石霜置枯木堂与人坐卧,祇要死了你心。投子使人办米,同煮共餐,要得省取你事。且从上诸圣,有如此榜样,若无长处,如何甘得?
诸仁者,若也于斯,体究的不亏人。若也不肯承当,向后深恐费力。
山僧行业无取,忝主山门,岂可坐费常住,顿忘先圣付嘱。今者辄古人,为住持体例,与诸人议定,更不下山,不赴斋,不发化主。
唯将本院庄课一岁所得,均作三百六十分,日取一分用之,更不随人添减。
可以备饭则作饭,作饭不足则作粥,作粥不足则作米汤。
新到相见,茶汤而已,更不煎点,唯置一茶堂,自去取用,务要省缘,专一办道。又况活计具足,风景不疏。华解笑,鸟解啼,木马长鸣,石牛善走。
天外之青山寡色,耳畔之鸣泉无声。岭上猿啼,露湿中宵之月。林间鹤唳,风回清晓之松。春风起时,枯木龙吟,秋叶凋而寒林华散。
玉阶铺苔藓之纹,人面带烟霞之色。音尘寂尔,消息宛然。一味萧条,无可趣向。
山僧今日向诸人面前,说家门已是不著便,岂可更去升堂入室,拈槌竖拂,东喝西棒,张眉努目,如痫病发相似。不唯屈沈上座,况亦辜负先圣。你不见达磨西来少室山下,面壁九年。二祖至于立雪断臂,可谓受尽艰辛。
然而达磨不曾措了一词,二祖不曾问著一句。还唤达磨作不为人,得么?二祖做不求师,得么?山僧每至说著古圣做处,便觉无地容身,惭愧后人软弱,又况百味珍羞,递相供养。道我四事具足,方可发心。祇恐做手脚不迭,便是隔生隔世去也。时光似箭,深为可惜。虽然如是,更在他人从长相度,山僧也强教你不得。诸仁者还见古人偈么?
山田脱粟饭,野菜淡黄,吃则从君吃,不吃任东西。
伏惟同道,各自努力。珍重!”政和七年冬,赐额曰华严禅寺。八年五月十四日,索笔书偈,付侍僧曰:
“吾年七十六,世缘今已足。生不爱天堂,死不怕地狱。撒手横身三界外,腾腾任运何拘束。”移时乃逝。大洪报恩禅师随州大洪山报恩禅师,卫之黎阳刘氏子,世皆硕儒。师未冠举方略,擢上第。后厌尘境,请于朝,乞谢簪绂为僧。上从其请,遂游心祖道。至投子未久,即悟心要。子曰:“汝再来人也。宜自护持。”
辞谒诸名宿,皆蒙印可。丞相韩公缜请开法于西京少林。未几,大洪革律为禅,诏师居之。上堂:
“五五二十五。案山雷,主山雨。明眼衲僧,莫教错举。”僧问:“九鼎澄波即不问,为祥为瑞事如何?”师曰:
“古今不坠。”曰:“这个且拈放一边,向上还有事也无?”师曰:“太无厌生。”曰:“作家宗师。”师曰:
“也不消得。”上堂:“如斯话会,谁是知音?直饶向一句下,,千眼顿开,端的有几个是迷逢达磨!
诸人要识达磨
祖师么?”乃举手作掜势,曰:“达磨鼻孔在少林手里,若放开去,也从教此土西天,说黄道黑,欺胡谩汉。
若不放过,不消一掜。有人要与祖师作主,便请出来与少林相见,还有么?”
良久,曰“果然。”
上堂,拈起拄杖曰:“昔日德山临济,信手拈来,便能坐断十方,壁立千仞。
直得冰河焰起,枯木花芳。
诸人若也善能横担竖夯,遍问诸方;苟或不然,少林倒行此令去也。”击禅床一下。僧问:
“一箭一群即不问,一箭一个事如何?”师曰:“中也。”曰:“还端的也无?”师曰:“同声相应,同气相求。”曰:“恁么则石巩犹在。”
师曰:“非但一个两个。”曰:“好事不如无。”师曰:“穿却了也。”问:
“三玄三要即不问,五位君臣事若何?”
师曰:“非公境界。”曰:“恁么则石人拊掌,木女呵呵。”师曰:“杓卜听虚声,熟睡饶谵语。”曰:
“若不上来伸此问,焉能得见少林机?”师曰:“放过即不可。”随后便打。
上堂,横按拄杖曰:
“便与么休去,巳落二三。更若忉忉,终成异见。既到这里,又不可弓折箭尽去也。且衲僧家远则能照,近则能明。”
乃拈起拄杖曰:“穿却德山鼻孔,换却临济眼睛,掀翻大海,拨转虚空,且道三千里外,谁是知音?于斯明得,大似杲日照天。苟或未明,不免云腾致雨。”卓一下。问:“祖师西来,九年面壁,最后一句,请师举唱。”师曰:
“面黑眼睛白。”师尝设百问,以问学者。其略曰:“假使百千劫。
所作业不忘,为甚么一称南无佛,罪灭河沙劫?”又作此相,曰:“森罗万象,总在其中。具眼禅人,试请甄别。”上堂,拈拄杖曰:“看!看!
大地雪漫漫,春来特地寒。灵峰与少室,料掉不相干。
休论佛意祖意,谩谓言端语端,铁牛放去无踪迹,明月芦花君自看。”卓拄杖,下座。师素与无尽居士张公商英友善,无尽尝以书问三教大要。曰:
“清凉疏第三卷,西域邪见,不出四见,此方儒道,亦不出此四见。如庄老计自然为因,能生万物,即是邪因。
易曰:太极生两仪,太极为因,亦是邪因。若谓一阴一阳之谓道,能生万物,亦是邪因。若计一为虚无,则是无因。今疑老子自然与西天外道自然不同。何以言之?
老子曰:
常无欲以观其妙,常有欲以观其徼。无欲则常,有徼则已,入其道矣。谓之邪因,岂有说乎?易曰:一阴一阳之谓道,阴阳不测之谓神。神也者,妙万物而为言,寂然不动,感而遂通天下之故。
今乃破阴阳变易之道为邪因,拨去不测之神,岂有说乎?望纸后批示,以断疑网故也。”师答曰:
“西域外道宗多途,要其会归,不出有无四见而已。谓有见、无见、亦有亦无见、非有非无见也。盖不即一心为道,则道非我有,故名外道。不即诸法是心,则法随见异,故名邪见。如谓之有,有则有无。如谓之无,无则无有。
有无则有见竞生,无有则无见斯起。若亦有亦无见,非有非无见,亦犹是也。
夫不能离诸见,则无以明自心。无以明自心,则不能知正道矣。故经云,言词所
说法,小智妄分别。不能了自心,云何知正道。
又曰,有见即为垢,此则未为见。远离于诸见,如是乃见佛。以此论之,邪正异途,正由见悟殊致故也。
故清凉以庄老计道法自然,能生万物。易谓太极生两仪,一阴一阳之谓道。
以自然太极为因,一阴一阳为道,能生万物,则是邪因。计一为虚无,则是无因。尝试论之,夫三界唯心,万缘一致,心生故法生,心灭故法灭。
推而广之,弥纶万有而非有,统而会之,究竟寂灭而非无。非无亦非非无,非有亦非非有。
四执既亡,百非斯遣。则自然因缘,皆为戏论,虚无真实,俱
是假名矣。至若谓太极阴阳,能生万物。
常无常有,斯为众妙之门。阴阳不测,是谓无方之神。虽圣人设教,示悟多方。然既异一心,宁非四见。何以明之?
盖虚无为道,道则是无。若自然,若太极,若一阴一阳为道,道则是有。常无常有,则是亦无亦有。
阴阳不测,则是非有非无。先儒或谓妙万物谓之神,则非物,物物则亦是无。
故西天诸大论师,皆以心外有法为外道,万法唯心为正宗。盖以心为宗,则诸见自亡。言虽或异,未足以为异也。
心外有法,则诸见竞生。言虽或同,未足以为同也。虽然,儒道圣人,固非不知之,乃存而不论耳。
良以未即明指一心,为万法之宗,虽或言之,犹不论也。如西天外道,皆大权菩萨示化之所施为。
横生诸见,曲尽异端,以明佛法是为正道。此其所以为圣人之道,顺逆皆宗,非思议之所能知矣。
故古人有言,缘昔真宗未至,孔子且以系心;今知理有所归,不应犹执权教。然知权之为权,未必知权也。知权之为实,斯知权矣。
是亦周孔老庄设教立言之本意,一大事因缘之所成始、所成终也。然则三教一心,同途异辙。
究竟道宗,本无言说。非维摩大士,孰能知此意也?”
洞山云禅师沂州洞山云禅师,上堂:“秋风卷地,夜雨翻空。可中别有清凉,个里更无热恼。是谁活计,到者方知。才落见闻,即居途路。且道到家后如何?任运独行无伴侣,不居正位不居偏。”福应文禅师长安福应文禅师,上堂:“明明百草头,明明祖师意,直下便承当。
错认弓为矢,惺惺底筑著磕著,懵懂底和泥合水。龟毛拂逼塞虚空,兔角杖撑天拄地。日射珊瑚林,知心能几几。”击禅床下座。
龙蟠昙广禅师滁州龙蟠圣寿昙广禅师,僧问:“师唱谁家曲?宗风嗣阿谁?”
师曰:
“杨广山头云霭霭,月华庵畔柏青青。”曰:“恁么则投子嫡嗣,大阳亲孙也。”师曰:“未跨铁牛,棒如雨点。”曰:“今日已知端的。”师曰:
“一任敲砖打瓦。”
青原下十二世芙蓉楷禅师法嗣丹霞子淳禅师邓州丹霞子淳禅师,剑州贾氏子。
弱冠为僧,彻证于芙蓉之室。上堂:
“乾坤之内,宇宙之间,中有一宝,秘在形山。肇
法师恁么道,祇解指踪话迹,且不能拈示于人。
丹霞今日擘开宇宙,打破形山,为诸人拈出。具眼者辨取。”以拄杖卓一下,曰:“还见么?鹭鸶立雪非同色,明月芦花不似他。”
上堂,举德山示众曰:“我宗无语句,实无一法与人。德山恁么说话,可谓是祇知入草求人,不觉通身泥水。
子细观来,祇具一只眼。若是丹霞则不然,我宗有语句,金刀剪不开。深深玄妙旨,玉女夜怀胎。”上堂:
“亭亭日午犹亏半,寂寂三更尚未圆。六户不曾知暖意,往来常在月明前。”
上堂:
“宝月流辉,澄潭布影。水无蘸月之意,月无分照之心。水月两忘,方可称断。
所以道,升天底事直须扬却,十成底事直须去却。掷地金声,不须回顾。若能如是,始解向异类中行。诸人到这里,还相委悉么?”良久曰:
“常行不举人间步,披毛戴角混尘泥。”僧问:“牛头未见四祖时如何?”
师曰:“金菊乍开蜂竞采。”曰:
“见后如何?”师曰:“苗枯华谢了无依。”宣和己亥春,示寂。塔全身于洪山之南。
净因法成禅师东京净因枯木法成禅师,嘉兴崇德人也。上堂:“灯笼忽尔笑咍咍,如何露柱亦怀胎。
天明生得白头女,至今游荡不归来。这冤家,好归来,黄花与翠竹,早晚为谁栽。”上堂:“知有佛祖向上事,方有说话分。诸禅德且道,那个是佛祖向上事?有个人家儿子,六根不具,七识不全,是大阐提无佛种性。
逢佛杀佛,逢祖杀祖。天堂收不得,地狱摄无门。大众还识此人么?”良久曰:
“对面不仙陀,睡多饶寐语。”上堂:“归元性无二,方便有多门。但了归元性,何愁方便门。诸人要会归元性么?
露柱将来作木杓,旁人不肯任从伊。要会方便门么?木杓将来作露柱,撑天拄地也相宜。
且道不落方便门一句作么生道?三十年后莫教错举。”宝峰惟照禅师洪州宝峰阐提惟照禅师,简州李氏子。幼超迈而恶俗,一日授书至“性相近也,习相远也”,遽曰:“凡圣本一体,以习故差别。我知之矣。”即趋成都师鹿苑清泰。年十九,剃染登具。泰令听起信于大慈,师辄归卧。泰诘之,师曰:“既称正信
大乘,岂言说所能了?”乃虚心游方,谒芙蓉于大洪。
尝夜坐阁道,适风雪震薄,闻警盗者传呼过之,随有所得。辞去。
大观中芙蓉婴难,师自三吴,欲趋沂水,仆夫迷道,师举杖击之,忽大悟。
叹曰:“是地非鳌山也邪?”比至沂,芙蓉望而喜曰:“绍隆吾宗,必子数辈矣。”
因留躬耕湖上,累年智证成就。出领招提,迁甘露、三祖。宣和壬寅,诏补圆通,弃去。复居泐潭。上堂:
“古佛道,我初成正觉,亲见大地众生悉皆成正觉。后来又道,深固幽远,无人能到。
因没见识汉,好龙头蛇尾。”便下座。上堂:“过去
诸佛已入槃了也。汝等诸人,不应追念。
未来诸佛未出于世,汝等诸人,不要妄想。正当今日,你是何人?参!”上堂:“伯夷隘,柳下惠不恭,君子不由也。
二边不立,中道不安时作么生?”拈拄杖曰:“鸳鸯绣出从君看,不把金针度与人。”上堂:“太阳门下,妙唱弥高。明月堂前,知音盖寡。不免舟横江渚,棹举清波。唱庆尧年,和清平乐。如斯告报,普请承当。
拟议之间,白云万里。”上堂:“本自不生,今亦无灭,是死不得底样子。
当处出生,随处灭尽,是活生受底规模。大丈夫汉,直须处生死流,卧荆棘林,俯仰屈伸,随机施设。
能如是也,无量方便,庄严三昧,大解脱门,荡然顿开。其或未然,无量
烦恼,一切尘劳,岳立面前,塞却古路。”上堂:
“古人道,堕肢体,黜
聪明,离形去智,同于大道。正当恁么时,且道是甚么人删诗书,定礼乐?还委悉么?
礼云礼云,至帛云乎哉?乐云乐云,钟鼓云乎哉?”问:“承师有言,云黯黯处独秀峰挺山,月朦朦里泐潭水光生。岂不是宝峰境?”师曰:“若是宝峰境,凭君子细看。”曰:“如何是境中人?”师曰:“看取令行时。”曰:
“祇如承言须会宗,勿自立规矩。如何是和尚宗?”师曰:“须知云外千峰上,别有灵松带露寒。”雪下,僧问:
“祖师西来即不问,时节因缘事若何?”师曰:“一片两片三四片,落在眼中犹不荐。”建炎二年正月七日,示寂。
阇维得舍利如珠琲,舌齿不坏。塔于寺之西峰。石门元易禅师襄州石门元易禅师,潼川税氏子。上堂:“十方同聚会,个个学无为。此是选佛场,心空及第归。
大众祇如闻见觉知未尝有间,作么生说个心空底道理?莫是见而不见,闻而不闻,为之心空邪?错!莫是忘机息虑,万法俱捐,销能所以入玄宗,泯性相而归法界,为之心空邪?
错!
恁么也不得,不恁么也不得。恁么不恁么总不得。未审毕竟作么生?还会么?”良久曰:“若实无为无不为,天堂地狱长相随。
三尺杖子搅黄河,八臂那吒冷眼窥,无限鱼龙尽奔走,捉得循河三脚龟。
脱取壳,铁锥锥,吉凶之兆便分辉。借问东村白头老,吉凶未兆若何为?休休休,古往今来春复秋。
白日腾腾随分过,更嫌何处不风流。咄!”上堂:“皓月当空,澄潭无影。紫微转处夕阳辉,彩凤归时天欲晓。碧霄云外,石笋横空。
绿水波中,泥牛驾浪。怀胎玉兔,晓过西岑。抱子金鸡,夜栖东岭。于斯明得,始知夜明帘外,别是家风,空王殿中,圣凡绝迹。且道作么生是夜明帘外事,还委悉么?正值秋风来入户,一声砧杵落谁家?”僧问:“古镜未磨时如何?”师曰:“精灵皱眉。”曰:“磨后如何?”师曰:“波斯弹指。”曰:“为甚么如此?”
师曰:“好事不出门。”绍兴丁丑七月二十五日,坐寂。火后收设利,塔于学射山。净因自觉禅师东京净因自觉禅师,青州王氏子。幼以儒业见知于司马温公。
然事高尚,而无意功名。
一旦落发,从芙蓉游。履践精密,契悟超绝。
出世住大乘。崇宁间诏居净因。
上堂:“祖师西来,特唱此事。
自是诸人不肯委悉,向外驰求,投赤水以寻珠,诣荆山而觅玉。殊不知从门入者,不是家珍。
认影迷头,岂非大错?直得宗门提唱,体寂无依,念异不生,古今无间。森罗万象,触目家风。
鸟道辽空,不妨举步。金鸡报晓,丹凤翱翔。玉树花开,枯枝结子。祇有太阳门下,日日三秋。明月堂前,时时九夏。要会么?无影树垂寒涧月,海潮东注斗移西。”
天宁禧誧禅师西京天宁禧誧禅师,蔡州宋氏子。初住韶山,次过天宁、丹霞。
上堂:“韶山近日没巴鼻,眼里闻声鼻尝味。有时一觉到天明,不在床上不落地。
大众且道在甚么处?
诸人于斯下得一转语,非唯救得韶山,亦乃不孤行脚。其或未然,三级浪高鱼化龙,痴人犹戽夜塘水。”问:“如何是君?”师曰:“宇宙无双日,乾坤祇一人。”曰:“如何是臣?”师曰:“德分明主化,道契物情机。”曰:“如何是臣向君?”师曰:
“赤心归舜日,尽节报尧天。”曰:“如何是君视臣?”师曰:“玄眸凝不瞬,妙体鉴旁来。”曰:
“如何是君臣道合?”师曰:“帐符尊贱隔,潜信往来通。”
政和五年九月四日,忽召主事,令以楮囊分而为四,众僧、童行、常住、津送各一。既而复曰:“丹霞有个公案,从来推倒扶起。今朝普示诸人,且道是个甚底?”
顾视左右曰:“会么?”曰:“不会。”师曰:“伟哉大丈夫,不会末后句。”遂就寝,右胁而化。
天宁齐琏禅师长安天宁大用齐琏禅师,上堂:“清虚之理,佛祖同归。毕竟无身,圣凡一体。
理则如是,满目森罗事作么生?纤尘绝际,渠侬有眼,岂在旁窥。官不容针,私通车马。若到恁么田地,始可随机受用。
信手拈来,妙应无方。当风玄路,直得金针锦缝,线脚不彰。玉殿宝阶,珠帘未卷。
正当此时,且道是甚么人境界?古渡秋风寒飒飒,芦花红蓼满江湾。”梅山己禅师潼川府梅山己禅师,僧问:“如何是法身边事?”师曰:“枯木糁花不犯春。”曰:
“如何是法身向上事?”师曰:“石女不妆眉。”普贤善秀禅师福州普贤善秀禅师,僧问:“如何是正中偏?”师曰:“龙吟初夜后,虎啸五更前。”曰:
“如何是偏中正?”师曰:“轻烟笼皓月,薄雾锁寒岩。”曰:“如何是正中来?”师曰:“松瘁何曾老,花开满未萌。”曰:
“如何是兼中至?”师曰:“猿啼音莫辨,鹤唳响难明。”曰:“如何是兼中到?”师曰:
“拨开云外路,脱去月明前。”
鹿门法灯禅师襄州鹿门法灯禅师,成都刘氏子,依大慈宝范为僧,俾听华严,得其要。弃谒芙蓉,蓉问曰:
“如何是空劫已前自己?”师于言下,心迹泯然。从容进曰:“灵然一句超群象,迥出三乘不假修。”
蓉抚而印之。开法鹿门,僧问:“虚玄不犯,宝鉴光寒时如何?”师曰:
“掘地深埋。”问:“如何是逍遥物外底人?”
师曰:“遍身红烂,不可扶持。”资圣南禅师建昌军资圣南禅师,圣节上堂,顾视左右曰:“诸人还知么?夜明帘外之主,万化不渝。
琉璃殿上之尊,四臣不昧。端拱而治,不令而行,寿逾百亿须弥,化洽大千沙界。且道正恁么时,如何行履?
野老不知黄屋贵,六街慵听静鞭声。”
洞山微禅师瑞州洞山微禅师,上堂:“日暖风和柳眼青,冰消鱼跃浪花生。
当锋妙得空王印,半夜昆仑戴雪行。”僧问:“如何是默默相应底事?”师曰:“哑子吃苦瓜。”
太傅高世则居士太傅高世则居士字仲贻,号无功。初参芙蓉,求指心要。蓉令去其所重,扣己而参。
一日忽造微密,呈偈曰:“悬崖撒手任纵横,大地虚空自坦平。照壑辉岩不借月,庵头别有一帘明。”大洪恩禅师法嗣大洪守遂禅师随州大洪守遂禅师,遂宁章氏子。上堂召大众:
“一拳拳倒黄鹤楼,一踏踏翻鹦鹉洲。
惯向高楼骤玉马,曾于急水打金毬。
然虽恁么,争柰有五色丝绦系手脚,三鑐金锁锁咽喉,直饶锤碎金锁,割断丝绦,须知更有一重碍汝在。且道如何是那一重,还会么?善吉维摩谈不到,目连鹙子看如盲。”
上堂,举:“李刺史问药山:“何姓?”山曰:“正是时。”李罔测。乃问院主:
“某甲适来问长老何姓,答道正是时,的当是姓甚么?”主曰:“祇是姓韩。”山闻曰:“若六月对他,便道姓热也。”又,岩头问讲僧:“见说大德会教,是否?”曰:“不敢。”岩头举拳曰:“是甚么教?”曰:
“是权教。”头曰:“苦哉!
我若展脚问你,不可道是脚教也。””师曰:“奇怪二老宿有杀人刀,有活人剑。一转语似石上栽花,一转语似空中挂剑。
当时若无后语,达磨一宗扫土而尽。诸人要见二老宿么?宁可截舌,不犯国讳。”
青原下十三世丹霞淳禅师法嗣长芦清了禅师真州长芦真歇清了禅师,左绵雍氏子。襁褓入寺见佛,喜动眉睫,咸异之。年十八,试法华得度。
往成都大慈习经论,领大意。出蜀至沔汉,扣丹霞之室。霞问:“如何是空劫已前自己?”师拟对,霞曰:
“你闹在,且去。”一日登钵盂峰,豁然契悟,径归侍立。霞掌曰:“将谓你知有”,师欣然拜之。
翌日,霞上堂曰:“日照孤峰翠,月临溪水寒。祖师玄妙诀,莫向寸心安。”
便下座。师直前曰:
“今日升座,更瞒某不得也。”霞曰:“你试举我今日升座看。”师良久。
霞曰:“将谓你瞥地。”师便出。
后游五台,之京师,浮汴直抵长芦,谒祖照,一语契投,命为侍者。踰年分座,未几照称疾退闲,命师继席,学者如归。
建炎末,游四明主补陀。台之天封,闽之雪峰,诏住育王,徙温州龙翔,杭之径山。
慈宁皇太后命开山皋宁崇先。上堂:“我于先师一掌下,伎俩俱尽,觅个开口处
不可得。如今还有恁么快活不彻底汉么?
若无,衔铁负鞍,各自著便。”上堂:“久默斯要,不务速说。
释迦老子待要款曲卖弄,争柰未出母胎,已被人觑破。且道觑破个甚么?瞒雪峰不得。”上堂:“上孤峰顶,过独木桥,蓦直恁么行,犹是时人脚高脚低处。若见得彻,不出户身遍十方,未入门常在屋里。其或未然,趁凉般取一转柴。”上堂:
“道得第一句,不被拄杖子瞒。识得拄杖子,犹是途路中事。作么生是到地头一句?”上堂:“处处觅不得,祇有一处不觅自得。且道是那一处?”良久曰:“贼身已露。”上堂:“口边白醭去,始得入门。
通身红烂去,方知有门里事。更须知有不出门底。”乃曰:“唤甚么作门?”僧问:
“三世诸佛向火焰里转大法轮,还端的也无?”师大笑曰:“我却疑著。”曰:“和尚为甚么却疑著?”师曰:“野花香满路,幽鸟不知春。”问:
“不落风彩,还许转身也无?”师曰:“石人行处不同功。”曰:“向上事作么生?”师曰:
“妙在一沤前,岂容千圣眼。”僧礼拜,师曰:“祇恐不恁么。”师一日入厨看煮面次,忽桶底脱,众皆失声,曰:“可惜许!”师曰:
“桶底脱自合欢喜,因甚么却烦恼?”僧曰:“和尚即得。”师曰:“灼然!
可惜许一桶面。”问僧:
“你死后烧作灰,撒却了向甚么处去?”僧便喝。师曰:“好一喝。祇是不得翻款。”僧又喝,师曰:
“公案未圆,更喝始得。”僧无语。师打曰:“这死汉。”上堂:“苔封古径,不堕虚凝。雾锁寒林,肯彰风要。钩针稳密,孰云渔父栖巢。祇么承当,自是平常快活。还有具透关眼底么?”
良久曰:
“直饶闻早便归去,争似从来不出门。”上堂:“乍雨乍晴,乍寒乍热,山僧底个,山僧自知。诸人底个,诸人自说。
且道雪峰口除吃饭外,要作甚么?”问僧:“琉璃殿上玉女撺梭,明甚么边事?”曰:“回互不当机。”师曰:“还有断续也无?”曰:
“古今不曾间。”师曰:“正当不曾间时如何?”僧珍重,便出。上堂,撼拄杖曰:“看!看!
三千
大千世界,一时摇动。云门大师即得,雪峰则不然。”卓拄杖曰:“三千大千世界,向甚么处去?还会么?不得重梅雨,秋苗争见青?”上堂:“幻化空身即法身。”遂作舞云:“见么见么?恁么见得?过桥村酒美。”
又作舞云:“见么见么,恁么不见?隔岸野花香。”上堂:“还有不被玄妙污染底么?”良久曰:
“这一点倾四海水,已是洗脱不下。”僧问:“如何是空劫已前自己?”师曰:“白马入芦花。”上堂:“穷微丧本,体妙失宗。
一句截流,渊玄及尽。是以金针密处,不露央。玉线通时,潜舒异彩。虽然如是,犹是交互双明。
且道巧拙不到,作么生相委?”良久曰:“云萝秀处青阴合,岩树高低翠锁深。”上堂:
“转功就位,是向去底人,玉韫荆山贵。转位就功是却来底人,红炉片雪春。
功位俱转,通身不滞,撒手亡依。
石女夜登机,密室无人扫。正恁么时,绝气息一句作么生相委?”良久曰:
“归根风堕叶,照尽月潭空。”
师终于皋宁崇先,塔于寺西华桐岛,谥悟空禅师。
天童正觉禅师明州天童宏智正觉禅师,隰州李氏子。母梦五台一僧解环与,环其右臂,乃孕。遂斋戒。
及生,右臂特起若环状。七岁,日诵数千言。祖寂,父宗道。久参佛陀逊禅师,尝指师谓其父曰:
“此子道韵胜甚,非尘埃中人。苟出家,必为法器。”十一得度于净明本宗。十四具戒,十八游方,诀其祖曰:
“若不发明大事,誓不归矣。”及至汝州香山,成枯木一见,深所器重。
一日,闻僧诵莲经,至“父母所生眼,悉见三千界”,瞥然有省。即诣丈室陈所悟。山指台上香合曰:“里面是甚么物?”师曰:“是甚么心行?”山曰:
“汝悟处又作么生?”师以手画一圆相呈之,复抛向后。山曰:“弄泥团汉有甚么限?”师曰:“错。”山曰:“别见人始得。”师应“喏喏。”即造丹霞,霞问:“如何是空劫已前自己?”师曰:“井底虾蟆吞却月,三更不借夜明帘。”霞曰:“未在更道。”师拟议,霞打一拂子曰:“又道不借。”师言下释然,遂作礼。霞曰:
“何不道取一句?”师曰:“某甲今日失钱遭罪。”霞曰:“未暇打得你,且去。”霞领大洪,师掌笺记。
后命首众,得法者已数人。四年过圆通,时真歇初住长芦,遣僧邀至,众出迎,见其衣舄穿弊,且易之。
真歇俾侍者易以新履,师却曰:“吾为鞋来邪?”众闻心服,恳求说法,居第一座。六年出住泗州普照,次补太平圆通能仁及长芦。天童屋庐湫隘,师至创辟一新,衲子争集。上堂:“黄閤帘垂,谁传家信?
紫罗帐合,暗撒真珠。正恁么时视听有所不到,言诠有所不及,如何通得个消息去?
梦回夜色依俙晓,笑指家风烂熳春。”上堂:“心不能缘,口不能议。直饶退步荷担,切忌当头触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