师却举顺宗问尸利禅师:“大地众生如何得见性
成佛?”利曰:“佛性犹如水中月,可见不可取。”因谓帝曰:
“佛性非见必见,水中月如何攫取?”帝乃问:“何者是佛性?”师对曰:
“不离陛下所问。” 帝默契真宗,益加钦重有一僧乞置塔,李翱尚书问曰:“教中不许将尸塔下过,又作么生?”僧无对。僧却问师,师曰:
“他得大阐提。”元和十三年归寂。谥慧觉禅师。
伊阙自在禅师伊阙伏牛山自在禅师,吴兴李氏子。初依国一禅师,受具后参马祖发明心地。
祖令送书与忠国师。国师曰:“马大师以何法示徒?”曰:“即心即佛。”
国师曰:“是甚么语话!”良久又问曰: “此外更有何言教?”师曰:“非心非佛。或曰
不是心,不是佛,不是物。” 国师曰:“犹较些子。”师曰:
“马大师即恁么,未审和尚此间如何?”国师曰:“三点如流水,曲似刈禾镰。”师后居伏牛山。上堂曰:
“即心即佛,是无病求药句。非心非佛,是药病对治句。”僧问:“如何是脱洒底句?”师曰:“伏牛山下古今传。”
示灭于随州开元寺。
兴善惟宽禅师京兆兴善寺惟宽禅师,衢州信安祝氏子。年十三,见
杀生者,尽然不忍食,乃求
出家。 初习毗尼,修止观,后参大寂,乃得心要。唐贞元六年,始行化于吴越间。
八年至鄱阳,山神求受八戒。 十三年,止嵩山少林寺。僧问:“如何是道?”师曰:“大好山。”曰:
“学人问道,师何言好山?”师曰:
“汝祇识好山,何曾达道?”问:“狗子还有佛性否?”师曰:“有。”曰:
“和尚还有否?”师曰:“我无。”曰:
“一切众生皆有佛性,和尚因何独无?”师曰:“我非一切众生。”曰:
“既非众生,莫是佛否?”师曰:“不是佛。”曰:
“究竟是何物?”师曰:“亦不是物。”曰:“可见可思否?”师曰:“思之不及,议之不得,故曰不可思议。”
元和四年宪宗诏至阙下,侍郎白居易尝问曰:“既曰禅师,何以
说法?”师曰:
“无上
菩提者,被于身为律,说于口为法,行于心为禅。应用者三,其致一也。譬如江湖淮汉,在处立名。名虽不一,水性无二。
律即是法,法不离禅。云何于中妄起分别?”曰:“既无分别,何以修心?”
师曰:“心本无损伤,云何要修理?
无论垢与净,一切勿念起。”曰:“垢即不可念,净
无念可乎?”师曰:
“如人眼睛上,一物不可住。
金屑虽珍宝,在眼亦为病。”曰:“无修无念,又何异
凡夫邪?”师曰:
“凡夫无明,二乘执著,离此二病,是曰真修。
真修者不得勤,不得忘。勤即近执著,忘即落无明。此为心要云尔。”
僧问:“道在何处?”师曰:“秖在目前。”曰:“我何不见?”师曰:
“汝有我故,所以不见。”曰: “我有我故即不见,和尚还见否?”师曰:“有汝有我,展转不见。”曰: “
无我无汝还见否?”师曰:
“无汝无我,阿谁求见?”元和十二年二月晦日,升堂说法讫,就化。谥大彻禅师。
鄂州无等禅师鄂州无等禅师,尉氏人也。出家于龚公山,密受心要。出住随州土门。
一日谒州牧王常侍,辞退将出门,牧召曰:“和尚!”师回顾。牧敲柱三下。
师以手作圆相,复三拨之,便行。
后住武昌大寂寺。一日大众晚参,师见人人上来师前道“不审”,乃谓众曰:
“大众,适来声向甚么处去也?”
有一僧竖起指头。师曰:“珍重。”其僧至来朝上参,师乃转身面壁而卧,佯作呻吟声曰:
“老僧三两日来,不多安乐。大德身边有甚么药物,与老僧些。”小僧以手拍净瓶曰:“这个净瓶甚么处得来?”师曰:
“这个是老僧底。大德底在甚么处?”曰:“亦是和尚底,亦是某甲底。”
三角总印禅师潭州三角山总印禅师,僧问:“如何是
三宝?”师曰:“禾、麦、豆。”曰:“学人不会。”师曰:
“大众欣然奉持。”上堂:“若论此事,贬上眉毛,早已蹉过也。”麻谷便问:“贬上眉毛即不问,如何是此事?”师曰:
“蹉过也。”谷乃掀倒禅床,师便打。﹝长庆代云:“悄然。” ﹞鲁祖宝云禅师池州鲁祖山宝云禅师,僧问:“如何是
诸佛师?”师曰:
“头上有宝冠者不是。”曰:“如何即是?”师曰: “头上无宝冠。”洞山来参,礼拜,起,侍立,少顷而出,却再入来。师曰:
“秖恁么,祇恁么,所以如此。”
山曰:“大有人不肯。”师曰:“作么取汝口辩?”山便礼拜。僧问:“如何是不言言?”师曰:
“汝口在甚么处?”曰:“无口。”师曰:“将甚么吃饭?”僧无对。﹝洞山代云:“他不饥,吃甚么饭?”﹞师寻常见僧来,便面壁。
南泉闻曰:“我寻常向师僧道,向佛未
出世时僧会取,尚不得一个半个?他恁么驴年去!”﹝玄觉云: “为复唱和语,不肯语。”保福问长庆:“祇如鲁祖,节文在甚么处?被南泉恁么道。”长庆云:“退己让于人,万中无一个。”罗山云:
“陈老师当时若见背上与五火抄,何故为伊解放不解收?”玄沙云:“我当时若见,也与五火抄。”云居锡云:
“罗山、玄沙总恁么道,为复一般,别有道理,若择得出许上座佛法有去处。”玄觉云:“且道玄沙五火抄,打伊著不著。”
﹞芙蓉太毓禅师常州芙蓉山太毓禅师,金陵范氏子。因行食到庞居士前。士拟接,师乃缩手曰:
“生心受施,净名早诃。去此一机,居士还甘否?”士曰:“当时善现,岂不作家?”师曰:“非关他事。”士曰:
“食到口边,被他夺却。”师乃下食。士曰:“不消一句。”士又问:“马大师著实为人处,还分付吾师否?”师曰:
“某甲尚未见他,作么生知他著实处?”士曰:“祇此见知,也无讨处。” 师曰:“居士也不得一向言说。”士曰:
“一向言说,师又失宗;若作两向三向,师还开得口否?”师曰:“直是开口不得。可谓实也。”士抚掌而出。
宝历中,归齐云入灭。谥大宝禅师。
紫玉道通禅师唐州紫玉山道通禅师,卢江何氏子。随父守官泉南,因而出家。
诣建阳,谒马祖。
祖寻迁龚公山,师亦随之。祖将归寂,谓师曰:“夫玉石润山秀丽,益汝道业,遇可居之。”师不晓其言。
是秋游洛,回至唐州,西见一山,四面悬绝,峰峦秀异。因诣乡人,曰:
“紫玉山。”
师乃陟山顶,见石方正,莹然紫色。叹曰:“此其紫玉也,先师之言悬记耳。”遂剪茅构舍而居焉。后学徒四集。僧问:
“如何出得三界去?”师曰:“汝在里许,得多少时也!”曰:“如何出离?”师曰:“青山不碍白云飞。”于相公问:
“如何是黑风吹其船舫,漂堕罗刹鬼国?”师曰:“于客作汉,问恁么事作么?”于公失色。师乃指曰:
“这个便是漂堕罗刹鬼国。”公又问:“如何是佛?”师唤“相公”!公应诺。师曰:“更莫别求。”﹝药山闻曰:“噫! 可惜于家汉生埋向紫玉山中。”公闻,乃谒见药山。山问曰:“闻相公在紫玉山中大作佛事,是否?”公曰:“不敢。”乃曰:
“承闻有语相救,今日特来。”山曰:“有疑但问。”公曰:“如何是佛?” 山召于,公应诺。山曰:“是甚么?”公于此有省。 ﹞元和八年,弟子金藏参百丈回。师曰:“汝其来矣!此山有主也。”于是嘱付讫,策杖径去襄州,道俗迎之。
至七月十五日,无疾而终。
五台隐峰禅师五台山隐峰禅师,邵武军邓氏子。﹝时称邓隐峰。﹞幼若不慧,父母听其出家。
初游马祖之门,而未能睹奥。复来往石头,虽两番不捷,﹝语见马祖章。﹞而后于马祖言下相契。师问石头:“如何得合道去?”头曰: “我亦不合道。”师曰:“毕竟如何?”头曰:“汝被这个得多少时邪?” 石头铲草次,师在左侧,叉手而立。 头飞铲子,向师前铲一株草。师曰:“和尚祇铲得这个,不铲得那个。”头提起铲子,师接得,便作铲草势。 头曰:“汝祇铲得那个,不解铲得这个。”师无对。﹝洞山云:“还有堆阜么?” ﹞师一日推车次,马祖展脚在路上坐。师曰:“请师收足。”祖曰:“已展不缩。”师曰:“已进不退。”
乃推车碾损祖脚。祖归法堂,执斧子曰:“适来碾损老僧脚底出来!”师便出于祖前,引颈,祖乃置斧。
师到南泉,睹众僧参次,泉指净瓶曰:“铜瓶是境。瓶中有水,不得动著境,与老僧将水来。”
师拈起净瓶,向泉面前泻,泉便休。师后到沩山,便入堂于上板头解放
衣钵。
沩闻师叔到,先具威仪,下堂内相看。师见来,便作卧势。沩便归方丈,师乃发去。少间,沩山问侍者:“师叔在否?”曰:“已去。”沩曰:
“去时有甚么语?”曰:“无语。”沩曰:“莫道无语,其声如雷。”
师冬居衡岳,夏止清凉。
唐元和中荐登五台,路出淮西,属吴元济阻兵,违拒王命,官军与贼军交锋,未决胜负。师曰:“吾当去解其患。”乃掷锡空中,飞身而过。两军将士仰观,事符预梦,斗心顿息。 师既显神异,虑成惑众,遂入五台。于金刚窟前将示灭,先问众曰: “诸方迁化,坐去卧去,吾尝见之,还有立化也无?”曰:“有。”师曰:
“还有倒立者否?”曰:“未尝见有。”师乃倒立而化,亭亭然其衣顺体。
时众议舁就荼毗,屹然不动,远近瞻睹,惊叹无已。师有妹为尼,时亦在彼,乃拊而咄曰:
“老兄,畴昔不循法律,死更荧惑于人?”于是以手推之,偾然而踣,遂就阇维,收舍利建塔。
石霜
大善禅师潭州石霜﹝一作泷。﹞大善禅师,僧问:“如何是佛法大意?”
师曰:“春日鸡鸣。”曰:“学人不会。”师曰: “中秋犬吠。”上堂:“大众出来出来,老汉有个法要,百年后不累汝。”
众曰:“便请和尚说。”师曰:
“不消一堆火。” 龟洋无了禅师泉州龟洋无了禅师,本郡沈氏子。年七岁,父入白重院,视之如家,因而舍爱。
至十八,剃度受具于灵岩寺。后参大寂,了达祖乘,即还本院之北,樵采路绝。
师一日策杖披榛而行,遇六眸巨龟,斯须而失。乃庵此峰,因号龟洋。一日,有虎逐鹿入庵,师以杖格虎,遂存鹿命。洎将示化,乃述偈曰:
“八十年来辨西东,如今不要白头翁。非长非短非大小,还与诸人性相同。 无来无去兼无住,了却本来自性空。”偈毕,俨然告寂。瘗于正堂垂二十载,为山泉淹没,门人发塔,见全身水中而浮。 闽王闻之,遣使舁入府供养。忽臭气远闻,王焚香祝之曰:“可还龟洋旧址建塔。”
言讫,异香普熏,倾城瞻礼。本道奏谥真寂大师,塔曰灵觉。后弟子慧忠葬于塔左。今龟洋二真身存焉。
忠得法于草庵义和尚。 西园昙藏禅师南岳西园兰若昙藏禅师,受心印于大寂。后谒石头,莹然明彻。
出住西园,禅侣日盛。
师一日自烧浴次,僧问:“何不使沙弥?”师抚掌三下。﹝僧举似曹山。山云: “一等是拍手抚掌,就中西园奇怪,俱胝一指头禅,盖为承当处不谛当。”
僧却问曹山:“西园抚掌,岂不是奴儿婢子边事?”山云:“是。”云:“向上更有事也无?”山云:“有。”云:“如何是向上事?” 山叱云:“这奴儿婢子。”﹞师养一犬,常夜经行时,其犬衔师衣,师即归方丈。
又常于门侧伏守,忽一夜频吠,奋身作猛噬之势。诘旦,东厨有一大蟒,长数丈,张口呀气,毒焰炽然。侍者请避之。师曰:
“死可逃乎?彼以毒来,我以慈受。毒无实性,激发则强。慈苟
无缘,冤亲一揆。”
言讫,其蟒按首徐行,倏然不见。复一夕,有群盗至,犬亦衔衣。师语盗曰: “茅舍有可意物,一任将去,终无所吝。” 盗感其言,皆稽首而散。
杨岐甄叔禅师袁州杨岐山甄叔禅师,上堂:“群灵一源,假名为佛。体竭形销而不灭,金流朴散而常存。
性海无风,金波自涌。心灵绝兆,万象齐照。体斯理者,不言而遍历沙界,不用而功益玄化。
如何背觉,反合尘劳?于阴界中。妄自囚执。”禅月问:“如何是
祖师西来意?”师呈起数珠,月罔措。师曰:“会么?”曰:
“不会。”师曰:“某甲参见石头来。”曰:“见石头得何意旨?”师指庭前鹿曰:“会么?”曰:“不会。”师曰: “渠侬得自由。”唐元和十五年归寂,荼毗获舍利七百粒,于东峰下建塔。
马头神藏禅师磁州马头峰神藏禅师,上堂:“知而无知,不是无知,而说无知。”便下座。﹝南泉云: “恁么依师道,妙道得一半。”黄檗云:“不是南泉驳他,要圆前话。”
﹞华林善觉禅师潭州华林善觉禅师,常持锡杖,夜出林麓问。七步一振锡,一称观音名号。夹山问: “远闻和尚念观音,是否?”师曰:“然。”山曰:“骑却头时如何?”师曰:“出头即从汝骑,不出头骑甚么?”山无对。
僧参,方展坐具。师曰:“缓缓!”曰:“和尚见甚么?”师曰:“可惜许!
磕破钟楼。”其僧从此悟入。
观察使裴休访之,问曰:“还有侍者否?”师曰:“有一两个,祇是不可见客。”裴曰:“在甚么处?”
师乃唤大空、小空、时二虎自庵后而出。裴睹之惊悸。师语二虎曰:“有客,且去。”二虎哮吼而去。裴问曰: “师作何行业,感得如斯?”师乃良久曰:“会么?”曰:“不会。”师曰:
“山僧常念观音。”
水塘和尚汀州水塘和尚,问归宗:“甚处人?”宗曰:“陈州人。”师曰:
“年多少?”宗曰:“二十二。”师曰: “阇黎未生时,老僧去来。”宗曰:“和尚几时生?”师竖起拂子。宗曰:
“这个岂有生邪?”师曰:“会得即无生。”
曰:“未会在。”师无语。
蒙溪和尚蒙溪和尚,僧问:“一念不生时如何?”师良久。僧便礼拜。师曰: “汝作么生会?”曰:
“某甲终不敢无惭愧。”师曰:“汝却信得及。”问:“本分事如何体悉?”
师曰:“汝何不问?”曰:“请师答话。”师曰:
“汝却问得好!”僧大笑而出。师曰:“秖有这僧灵利。”有僧从外来,师便喝。僧曰:“好个来由!”师曰:
“犹要棒在。”僧珍重便出。师曰:“得能自在。”
佛和尚温州佛和尚,寻常见人来,以拄杖卓地曰:“前佛也恁么,后佛也恁么。”问:“正恁么时作么生?”
师画一圆相。僧作
女人拜,师便打。问:“如何是佛法大意?”师曰:“贼也!贼也!”问:“如何是异类?”
师敲碗曰:“花奴花奴吃饭来!”
乌臼和尚乌臼和尚,玄、绍二上座参,师乃问:“二禅客发足甚么处?”玄曰:“江西。”师便打。玄曰:
“久知和尚有此机要。”师曰:“汝既不会,后面个师僧祇对看。”绍拟近前,师便打。曰:“信知同坑无异土。 参堂去!”问僧:“近离甚处?”曰:“定州。”师曰:“定州法道何似这里?”曰:“不别。”师曰:
“若不别,更转彼中去。”便打。僧曰:“棒头有眼,不得草草打人。”师曰:“今日打著一个也。”又打三下。僧便出去。师曰:
“屈棒元来有人吃在。”曰:“争柰杓柄在和尚手里。”师曰:“汝若要,山僧回与汝。”
僧近前夺棒,打师三下。师曰:“屈棒!屈棒!”曰:“有人吃在。”师曰:
“草草打著个汉。”僧礼拜。师曰:“却与么去也。”
僧大笑而出。师曰:“消得恁么,消得恁么。”
古寺和尚古寺和尚,丹霞来参,经宿。明旦粥熟,行者祇盛一钵与师,又盛一碗自吃,殊不顾丹霞。 霞亦自盛粥吃。者曰:“五更侵早起,更有夜行人。”霞问:“师何不教训行者,得恁么无礼?”师曰:
“净地上不要点污人家男女。”霞曰:“几不问过这老汉!” 石臼和尚石臼和尚,初参马祖。祖问:“甚么处来?”师曰:“乌臼来。”
祖曰:“乌臼近日有何言句?”师曰:
“几人于此茫然。”祖曰:“茫然且置,悄然一句作么生?”师乃近前三步。
祖曰:
“我有七棒寄打乌臼,你还甘否?”师曰:“和尚先吃,某甲后甘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