唐代大颠宝通禅师(732年至824年),广东潮阳人,
法号宝通,自号大颠和尚。
据《潮州府志》记载,大历年中,大颠禅师与药山惟俨禅师一同在西山师事惠照禅师,受戒后,往南岳参谒石头希迁禅师,大悟宗旨,并得曹溪之法。唐贞元初年,入罗浮,至潮阳开辟牛岩道场,并于潮州西幽岭下创建灵山禅院,出入有猛虎相随,门人传法者多达千余人。
大颠禅师在潮州时,折服了一代大文豪韩退之(768年至824年),后来韩愈对大颠禅师问道留衣致敬,成为千古佳话,大颠禅师也因此闻名于当代与后世。
唐代有位“文起八代之衰,道济天下之溺”的大文豪韩愈,大半生不信佛法,反对佛教。
元和十三年(818年),唐宪宗遣使率领众僧至法门寺奉迎佛骨,次年将佛骨迎到京城长安。宪宗敕令先在宫中供养三天,再送往京城各寺院让僧俗礼拜。
这件事可说是朝野震动,王公士庶奔相走告,掀起全国上下迎佛骨的热潮。
韩愈因反对佛教,竟上书《谏迎佛骨表》,触怒宪宗,被贬官到潮州做刺史。在前往潮州的路上,遇见他的侄子韩湘,引发无限的感慨,作了一首诗送给他侄儿。
诗曰:
一封朝奏九重天,夕贬朝阳路八千,
本为圣朝除弊政,敢将衰朽惜残年。
云横秦岭家何在?雪拥蓝关马不前,
知汝远来应有意,好收吾骨瘴江边。
被贬到潮州做刺史的韩愈,因为当时的潮州文化未开,知识份子少,几乎没有可以论经谈道的对象,而上表哀谢并祈求东封泰山,可迟迟不见朝廷音信,因此郁郁寡欢。闲暇无处排遣寂寞,便四处游山玩水。
一日,在登灵山时,偶遇大颠禅师。
大颠禅师问韩愈:“听说使君是因直言犯上,才来此做地方官的吗?”
韩愈答道:“是的,我本在朝做刑部侍郎,因上表谏迎佛骨,被放逐到这瘴毒疫疠之地。我自幼体弱多病,而今更是发白齿摇,怎受得了这里的气候与苦毒?所以一到此地便上表请皇上东封泰山,希望早日召我回去,然而至今仍杳无音讯。唉!”
大颠禅师听了,责问他:“我听说为人臣者,不能择地而安,不重名位而行其所当行。今竟遭放逐而不乐,趋时求名,实非善臣之表现。何况你敢直言犯上,是忠于君而不顾自身,心安理得,又有何怨言呢?唐室自天宝之乱,奸臣乱国,皇上讨伐都来不及了,做为人臣,既不能助上戡平内乱,以安邦国,尚且起动心意,触圣发怒,如今还要上表讨封泰山之地,岂
不是不识时务?”
“以穷治乱而祭其鬼,是不知命;动天下人心而无安邦定国之志,是不知仁;强言以干上怒,遇困而悒悒孤忧,是不知义;以乱为治而告皇天,是不知礼。”
“你既然上表谏迎佛骨,不赞成皇上信奉佛教,想必一定对佛教了解甚深,所以才不赞成。”
韩愈听了大颠禅师一番开示,很不满地批评:“你们佛教,口不说先王之言,而妄谈轮回生死之法;身不力行礼仪,而诈传祸福报应之说;无君臣之义,没有父子之亲;不耕而食,不织而衣,以残贼先王之道,我怎能默然不语?”
韩愈口无遮拦,一派狂妄的态度,令大颠禅师更下决心要折服他。
大颠禅师便问韩愈:“你批评佛教如此的不合先王之道,不言仁义,无父无君之事,你是在那些
佛经上看到的?”
韩愈回答:“我哪有闲暇读那些书?”
于是大颠禅师对韩愈说:“你该知道‘跖狗吠尧’的故事吧!”
“盗跖畜养一只狗,有一天,尧经过跖的家门,那只狗竟然向尧吠叫,这是狗不认识尧,并非尧是
坏人。今天你不看佛经,不谙佛理,而肆意攻讦佛教,与跖的狗相差又有多少?”
“今天你贵为唐室大学子,文章自成一家,然而你的文章能比得上姚秦时代的罗什
法师吗?知往预来,能媲美晋朝的佛图澄吗?披剥万象,不动其心,能如萧梁时代的宝志禅师吗?”
韩愈默然良久,说:“不如。”
大颠禅师说:“你既不如先贤,而先贤所从事者你又反对,这岂是智者所当为?今天你将自己局限在小小形器之内,奔走于声色利欲之间,稍有不如意,便愤懑郁悲,如此,与蚊虻争秽壤于积蒿之间,又有何不同?”
韩愈听了这话良久不语,过了好一会儿才问大颠禅师说:“禅师还有指示吗?”
大颠禅师说:“去尔欲,诚尔心,宁尔神,尽尔性,穷物之理,极天之命,然后再来听闻佛法的至理吧。”
由于这一次的机锋论辩,使得一向自视甚高的韩愈对大颠禅师的智慧由衷地钦佩。从此,大颠禅师便成为韩愈被贬潮州时唯一交往的高僧,因而渐渐改变了他对佛教的看法。
有一天,韩愈抱着问难的心情去拜访大颠禅师,此时,大颠禅师正巧禅坐入定,不好上前问话,因此苦等了很久。侍者看出韩愈的不耐烦,于是上前拿起引磬在禅师耳边一敲,轻声对禅师说:“先以定动,后以智拔。”
韩愈在一旁听了侍者的话后,立刻行礼告退,他说:“禅师门风高峻,我已由侍者得到佛法的入门。”
关于韩愈与大颠禅师的因缘,在《韩子外传》有所记载,世传有:“一见大颠禅师后,文豪毕竟也低头。”
宋儒也曾咏诗道:
退之自谓如夫子,原道深排佛老非。
不识大颠何似者,数书珍重更留衣。
黄山谷说:“韩愈自从见过大颠以后,他的文章出情入理,而排佛之论亦不见了。”
由此可知,大颠和尚对韩愈的影响有多么深远。